• 2015-09-07
  • 游学纪闻
  • 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

——山坡上的康奈尔,云流向他方——

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们躺在康奈尔 Johnson Museum of Art 前的Libe Slope草坪上,等待着被太阳晒软。康奈尔大学的校园位于山顶,仰头是湛蓝若空的天色,远眺则能从北部校区俯望整个山坡下的南部建筑群,山脚下Ithaca小镇依山傍湖,清新宁静,真是可人。据说,康奈尔校园面积有3000多英亩,与美国东北部典型的较为拥挤的密集型校园相比,苍苍茫茫尽在视野,一片开阔气象。然而当你躺在草坡上了,明亮的光线轻挠着眼睑,却又觉得被这阳光晒出好几分慵懒与安逸来。

来到康奈尔的第一天,这山坡上的学校对我就像是《哈利波特》里面楼梯会自己旋转的霍格伍茨,跟我玩奇妙的迷藏。谁能想到你从一片平地走进食堂,明明在里面上了一层楼,可换一个方向出去,眼前还是一片平地呢?从小在平原长大的我,就这么生生愣在门口,门外一片大好青青草地,竟像是些不真实的召唤。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英语里要区分First Floor和Ground Floor,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都说Cornell is lying on the hill,原来真的如此。

所谓自然,自己而然。在这里,人和自然融为一体好像就是呼吸之间的事,身心都被夏日草木的香气净化,梦和活力跟着花鸟一块儿生长。从灌木中突然蹿出的小松鼠,瞪大着乌溜的眼睛和我们歪着脑袋对视,然后趁着我们举起手机拍它之前抱走掉在我们身边的松果。在那一头,草坪上的音乐会刚刚开始,地上铺满彩色的方巾和美味的三明治,活泼轻快的乡村音乐,让你轻易就被感染。定睛一看我才发现整个乐队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跑过去问,才知道是趁假期回来的老校友,拾起青春时的音乐和梦想。旁边的学生告诉我,每学期末,为了庆祝考试周的结束,他们都有 “斜坡节(Slope Day)”,全校学生聚在草坡上,畅饮狂欢。风带着歌儿吹,云流向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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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流向哪儿呢?远处Ithaca小镇东山起伏的丘陵,还有卡尤加湖宽阔的湖面。胡适之先生在康奈尔,把Ithaca译作“绮色佳”,而后感叹,“啊,绮色佳,绮色佳。”小时候我无数次地想,头上的这朵云能流到绮色佳吗?它是否景如其名,旖旎风光?那是少年的我的Wonderland。


——融进历史里的,钟楼钟声——

说到康奈尔,Mc.Grew麦格劳礼堂和钟楼是康乃尔大学的地标性建筑,由建筑师WilliamHenry Miller设计,保留着中世纪欧式建筑的风貌。塔内有康乃尔编钟Cornell Chimes,听说每日有三场学生演奏。而很显然,伴随着耳边未知名的古典钟曲,今日的这一场,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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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1891年建于Uris图书馆之上的麦格劳钟楼,高173英尺,由地面至顶楼共161楼梯级。沿着狭窄的旋转楼梯一路直上,也忘了停下来喘气,10分钟不到我们就到达顶楼。两位女学生在小臂粗的木制琴键上弹奏,几位听众围坐在四周。也许不仅是“弹奏”了,因为每按压一次琴键都要几乎动用上整个身体的力量,踩键的时候人要跳起来。光是看着就让人感慨是项体力活,而她们却能准确的跟上节拍,两人四手四脚配合默契。

再往上,是真正的钟楼顶部。作为俯瞰整个校园的最佳位置。居高临下,康大的美景尽收眼底。在楼顶转了一圈,相机也扫了一圈。

直到熟悉的旋律突然响起,一声一声,庄重神圣,仿佛震荡着全部心肺,我才瞬间回过神来,顾不得台阶直冲下楼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康奈尔校歌Far Above Cayuga's Waters。而同时,这也是我的高中母校南京金陵中学,过去的汇文书院,百年未变的校歌曲子。早在1888年汇文以教会学校的方式首度建立的时候,康奈尔就已经是我们的姊妹学校。而如今,金陵钟楼已经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建筑,而麦格劳钟楼,也已陪伴着康奈尔大学不知多少学子,走过了一百多个春秋。

琴键通过铁索拉动顶楼的大钟,奏出宏亮的音乐,传遍整个康奈尔。就像在和他们的交流中常感受到康奈尔对中国文化的重视程度和研究在全美都是非常难得的,有些情谊早就根扎在历史里,回荡在心中。


——Cornell 的图书馆文化——

康奈尔大学的校色是纯正的大红,热烈而奔放。这让容易让人想起北大红,相比,后者却更为内敛而浑厚。康奈尔大学于1865 年建校,它的校训起源于创始人埃兹拉康奈尔写给首任校长的一封信,其中有一句话是:“I would found an institution where any person can find instruction in any study”。即“我要建立一所大学,以使得所有人可以学到任何他所想学的学科。”看着logo上的红色书籍和盾牌,似乎,任何人的青春都能在这里燃烧。

康奈尔大学有6个国家研究中心,我们有幸参观了高能同步加速器研究中心、弗洛伊德·纽曼核研究实验室和国家纳米纤细结构研究中心。但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康奈尔的图书馆文化。

在今天,图书馆这个词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渐渐陌生。即使在北大,也有不少同学四年也很少利用图书馆的资源。网络的空前繁荣,对传统文化传播方式毁灭性的颠覆,确实是难以估量和无法形容的。但是,有一点不会改变,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图书馆永远是崇高而神圣的知识殿堂。而康大最让我欣赏的图书馆理念就在于此——图书馆是一个有生命力的、不断扩张的学术资源集合;图书馆是为整个世界人类智慧保存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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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大的图书馆分馆长Xin Lin 带着我们参观了几个比较主要的图书馆,由于系美国最大的学术研究图书馆之一,康大图书馆体系共有20个单位,是今藏书达七百万册以上。作为大学图书馆,它的意义还是在首先支持康奈尔大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并帮助其实现突破。在这一点的实施上,我注意到很多人性化的地方:

比如图书馆里有自主的海报打印机,方便社团活动的需要;

比如顺应互联网络的发展趋势,在馆内大量增设电子阅览区,甚至前两年将信息技术学院图书馆彻底电子化,提供大量电脑和学生需要的软件资源;比较大型的图书馆可以寄存laptop,考试周的时候,就可以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图书馆,而不用一直背在身上;

再比如,康奈尔的图书馆对外开放,同时借书本数没有限制。分馆长说:“就好像我们之前一个学生借了1000本书,行呀,没什么关系,你需要的话,我们就借给你。”这实在让人瞠目,可是分馆长却是一副非常自然的表情。她说:“康奈尔对馆藏资源是很看重的,而且我们会整合全美的很多高校的图书馆资源,像我知道你们北大的馆际互借是要付钱的,我们不需要,你提交申请,两天内很快就会给你调书,满足进行研究的师生的需求。”

从教育理念上讲,康奈尔的图书馆文化体现了以学生为本的服务精髓,和任何人都有权利受到教育的平等精神,这是康奈尔大学的立校之本。

——那些人,看他们看中国——

在康奈尔的时候,接待我们的就是康奈尔的中国研究中心,他们有一个才建立不久的新“专业”cabs,虽然说是“专业”,但更像是一个课题团队。他们针对的是全方位的中国了解和中国研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问题……在学生大三的时候会来中国留学一个学期,自主选题进行社会调查并撰写报告。

而研究中心的教授Andrew Mertha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总共来过中国六年,走过基层,接触过高层。你从他的言语谈话间可以看到,他是真的知道一点“中国”,而不像某些自以为轻易就了解了中国的美国人。Andrew教授说,他最大的感触就在于,中国太大了。这导致所有有关中国的问题都很复杂,因为在中国的政治体制里区、县、市、省(直辖市)一层层的地区等级非常明显,从中央政策到地方实施,要很多人。所以,“如果有一个美国人跟你说他是‘中国通’,NO,他一定不了解中国。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中国’,中国人也不行。所以你要是问我‘什么是中国?’‘中国是什么样的?’我一定要先问你:‘你想问的是哪个方面的中国?’”他还模仿一些老美自以为是的傲气神态,“中国?噢,中国。”逗得我们都笑,却又在笑过后深思。

在这场旅程中我感受到,大部分的美国人其实并不那么关心其他国家的事。他们都知道中国,知道熊猫、京剧、功夫等一些标志性的文化符号,知道北京的空气污染和偶尔发生的民族问题争端,知道这个在地球对面的辽阔疆域上庞大的人口,但是也都仅仅是“知道”而已了。很少有美国人真的对中国的庞大人口有真正的概念,这是一个超出了他们一般生活想象的东西。要说美国人唯一最关心的,也就是中国是巨大的潜在市场。

在康奈尔我们和一些学中文的暑期学校学生有一个下午的交流,他们微微抱怨说康大中国学生很多,但是都不愿意和他们说中文,弄得“美国学生说中文,中国学生英文回答”的状况,很难有练习听力的机会。我们吐吐舌头,我们还觉得没有练习口语的机会呢。问起他们学中文的理由,虽然也有喜欢中国文化的,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信科男,他给出的理由非常现实:“因为现在在美国做IT的中国人很多,而且将来也可能要去中国,我觉得要和中国人做生意,就要尽早学习中文。我觉得这是有远见的。”我一方面惊异于他这么快就能使用“远见”这个词,一方面也很感慨,其实他根本不关心中国怎么样,只是把中文作为必要的工具。他小时候还学了西班牙语,由于美国南部墨西哥裔不少,很多美国人都会学,不过他现在的直接评价是“没有用。你又不会和他们做生意。”喔,现实的美国人。

我很喜欢索金编剧的一部新剧The Newsroom,中文译名《新闻编辑室》,是基于美国近年一些真实新闻事件的半虚构电视剧。和他聊起来的时候,他很惊诧,因为它昨天还在电视上看了最新一集。即使我向他解释了我们有中英双语字幕组,也可以google一些新闻背景,他仍旧固执地觉得“那里面有很多聪明的暗喻和基于文化背景的表达,你们中国人真的能看懂吗?”这让我有些无奈。即使现今互联网络发达,世界各地之间的新闻信息都可在一秒内传达,但是不同文化下的理解仍有先入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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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华盛顿D.C.,我们走访了很多和中国打交道的政府或非政府机构,比如美国国务院的亚太办公室、威尔逊中心的中国能源环境研究团队、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项目、约翰桑顿中国中心等。这些做中国研究的美国人倒是和国内机构有很多的合作,让我意外的是威尔逊中心的中国能源环境研究,甚至提及了南京大学环境管理中心和区政府的社区环境圆桌会议,主要在提供技术指导和政策和理性评估。在美国,NGO通常能在这些问题中发挥很大的作用,而中国,才刚刚起步。

——旅行是脚下的路,更是心中的路——

在美国的这两周,一直没停下观察的眼睛。看一个环境下的风土人情,也看不同文化之间的理解和隔阂。给我最温暖的两幅印象,都还是在伊萨卡,在康奈尔。一是校区或是小镇马路上慢行的汽车,在路口看到行人一定会停下来,不管有没有信号灯,都温柔微笑着让你先过去。最开始的时候还很不习惯,有时候,我们还站在那里研究路线,就看到两个方向的车都已经在安静地等待了,总觉得很是抱歉,却也感激。二是在康奈尔的第一天,我和同行的女孩徘徊在偌大的校区里,找寻不到出售水果的超市,向一个女老师问路,结果她刚好要去南边镇郊的Magments卖场,主动问我们要不要搭她的车,还活泼地笑着说“Oh,I’m not a kidnapper.”我们惊喜得要尖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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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是脚下的路,更是心中的路。黑格尔说:“真正的教养是自我意识的完善与扩展。”这些微小的关怀和善意,总是如同卡尤加湖的水,慢慢地流进心底,淡淡的日子便有了简洁而深刻的诗意。我一直相信,且行且看的过程,也是在寻找和丰富生命的体验。当你愿意接纳,世界便因不同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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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晓天:女,北京大学哲学系2012级本科生。2013年7月21日到8月5日赴美国康奈尔大学参加为期两周的暑期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