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东 刘雯昕

大学间的合作与交流已经成为全球高校的共识甚至逐渐成为先验性的标准。在欧美主导，亚洲追随的现有形势下，韩国首尔国立大学却俨然走出了一条具有特色的发展道路。对内寻求大学办学的自由度，对外倡导国际化中的亚洲声音，首尔国立大学（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的发展理念对全亚洲高校均有不小的启示作用。在“创新人才培养国际论坛”及“燕京学堂启动仪式”活动之际，我们有幸采访到了首尔国立大学校长吴然天（韩语：오연천）教授，在他独特的亚洲视角下，我们似乎看到了亚洲高等教育发展更加光明的未来。

对外开放：国际化的亚洲声音

吴然天教授是个极“韩国”的人。标准的韩国老者形象与始终礼貌的儒雅姿态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韩国的民族想象，而对比之下，他对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支持力度更给我们一种意外之喜。不过，吴然天校长所支持的国际化显然有更加丰富的含义。

多年在大学中的工作让吴然天校长看到了对外开放、交流的重要性，而美国的留学经历与德国访问学者的经历则让他对于国际交流的优缺有了更加切身的感受。他在2012年接受环球网采访时在聊到首尔国立大学的办学优势时就曾强调国际交流对于首尔国立大学的重要意义。他认为，首尔国立大学之所以能获得世界上众多高校的认可，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始终保有的国际化心态。教授们大都有留洋的背景，他们自觉地追求跨国的合作交流，也自觉不自觉地带给了同学们以国际化的视野和眼光。而另一方面，同学们被要求拥有更加长远的目标与更加开阔的视野，双向的促进使得首尔国立大学的国际化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亚洲国家的国际化很难，而中国的处境似乎较韩国而言更为有利。因此，我们必须许诺给我们的学生以更加美好的未来。此外，我们的教授大都有海外留学的背景，这会带给学生更加国际化的视野和眼光。”在吴然天校长的话语中，国际化显然已经成为弥补首尔国立大学其他方面不足、招徕国际学生与学者的重要优势所在。

高等教育的国际化逐渐成为全球共识，各国的高等教育都在强调扩大开放、加强交流的重要性。在这种情况下，后起的亚洲高校相较于欧美诸高校，更像是一种“追随”。吴然天校长观念中的“国际化”显然不止于此。在聊到国际化的问题时，吴然天校长注重强调了一种“均衡关系”，他认为“（国际化）这不是单方面的事情，而必须是双方共同努力的。应该维持的是，很多优秀的外国学生来到首尔大学，或者首尔大学的学生到国外去学习这样一种均衡状态”。高等教育的国际化首先是各个层面的交流，而在学生交流层面，这种国际化必须保证双方的均衡状态，单纯的引进吸收或者单纯的向外宣传都无法发挥“国际化”最大的价值。

对于“国际化”，吴然天校长强调的另一个关键词是多元。“19世纪后期、20世纪中期是英国和法国在推动国际化，20世纪中后期则由美国推动。我们相信，国际间的合作与交流，这是不可阻挡的，但是国际化的方向却并不仅仅有欧美模式一种。”吴然天校长通过回溯世界国际化的发展历程，强调了一种从历时角度站在更高的层面上俯瞰“国际化”现实的眼光。“21世纪是东亚的世纪，中国、韩国、日本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国际化应该继续深化，这是符合历史进程和世界发展趋势的选择。但我们更应该看到亚洲地区的独特性与未来的发展前景。无论是“均衡”还是“多元”，吴然天校长都带给我们一个全新的视野。着眼于亚洲地区而生成的国际化，这是首尔国立大学的渴望，也无疑是亚洲诸高校的渴望。

当然，吴然天校长对现今的“国际化”形势保持着应有的清醒。“亚洲的国际化很难。由于语言文化上存在的差异，这要求着我们更高密度、更高强度的努力。”当然，吴然天校长希望的努力并不只是学校层面的努力。“我在美国留学时就发现，中韩留学生到了外国都有一个特点：大部分时间都是同本国学生一起。东方人更需要积极的挑战意识，要追求与当地文化很好的融合”他对同学们也抱有很高的期待。

“大学、社会或者国家都是一样的，如果有骄慢的想法，我认为是没办法获得真实的价值的。所以我们需要放低姿态来学习，这是很有智慧的。”始终谦虚的姿态与长远的、自信的眼光，这恰恰是传统儒家汲养下的“君子”应有的仰望和躬行，这是吴然天校长给予我们的亚洲视角。

迈步中国：国际化视野中的中国认同

中国留学生在首尔国立大学中占有了一个很高的比例，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韩国留学生也将中国作为他们留学的第一选择。国际化视野下，中韩两个东亚国家在世界高等教育的版图中，将如何看待彼此的位置，这自然成为一个极有意义的现实话题。

首尔国立大学在2011年成立了“韩国首尔国立大学中国中心”，旨在加强首尔大学与中国各高校之间在教育和人际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与此同时，在吴然天校长的积极促成下，东亚四国大学校长论坛也如期举行。这都体现出了在首尔国立大学国际化的过程中中国所扮演的特殊的角色。“如果要了解世界，就必须要了解中国。了解中国是了解世界的一扇窗，而了解中国也是世界了解韩国的一扇窗。” 吴然天校长如是说。“东亚文化圈”是吴然天校长始终强调的一个基础，在他看来，相似、共通的文化底色能带给双方，甚至东亚各国最广泛的合作基础。“我在2013年曾先后八次来中国，而我们首尔大学最近也正在与北京大学签署办公式协议，进一步深化双方的关系。我们还有暑期学校项目，这都是我们进行的努力。” 2013年暑假，首届首尔国立大学“SNU in beijing”项目在中国举办。大量正式的、可以获得学分的科目在其间设置。“我们希望，这种现场教育带给韩国学生的是对中国有所理解，对中韩两国关系有更深的理解。”我们惊喜地看到了首尔国立大学的众多努力。

这种中国认同不仅仅体现在校际层面，在教授和学生层面，“看重中国”也是吴然天校长的期待。首尔大学准备大范围到中国各地去进行以教授们为主的访问，介绍自己的学术成果与新近研究，切实加强双方的合作与交流。而在人才培养方面，吴然天校长强调以东洋思想中经常出现的主要价值”为主的人性教育，尤其强调学生们对“社会价值”与“社会共同利益”的关注，希望促进 “德”或者“共存”等价值观在亚洲或世界的广泛传播。“我希望合作和分享是作为亚洲新的价值观，在亚洲各国可以分享。我们的教育应该更加重视这些方面，使亚洲价值成为世界价值。”

随着东亚许多国家国际地位的上升，国家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合作不仅必要，而且已经成为一种责任。“亚洲国家应该先相互理解对方，然后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实现互相帮助。在这个过程中，大学的作用是巨大的。”吴然天校长的这种对“中国”的重视与对中韩关系的期待，无疑是对这种现实的最好呼应。

法人化：办学自主性的探求

如果说对外的开放是首尔国立大学走向“世界一流大学”的重要支撑，那向内“自由化”的寻求就可以看成是首尔国立大学向前的又一重要推力。在2011年完成的“法人化”无疑是这种办学自主性与自由度探求的成功实践。

如同中国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改革开放，首尔国立大学强调着“对内改革”和“对外开放”的并举。他们在寻求着大学办学更大的自主性和自由度。“法人化”成为主要选择。所谓“法人化”，就是将首尔国立大学独立于原来的教育科学技术部而成为独立法人。在新体制下，国家所给予的预算支援将采用全额供给、自主分配的方式分发，大学将拥有更大的自主权与支配权。另一方面，法人化之后的大学可以进行各种盈利活动，甚至能够发行学校债券。这会扩大学校的资金来源，为学校发展提供进一步的支撑和保障。而在用人方面，根据国家公务员法等规定受限制的教授聘用及待遇也将在法人化之后变得更加自由，这有利于采用充满更多活力的方式激发学术创造性。

国家和社会对大学都应该给予支持，但这种支持的方式并不只有财政支持一种。精神努力给予教授、学生们的强烈认同感也是其中一种。大学需要对自由方面做出努力，减少外部干涉，让大学自己自由的选择。“大学就是大学，知识是要创造的，是未来人才的养成基地。大学意识决定系统需要我们所说：‘software leadership’，很多时候需要柔软性来快速的适应环境变化，这是大学所需掌握的竞争力。”吴然天教授注重的不仅仅是“法人化”后的募资和行政的灵活，更着眼于大学“竞争力”的培养。

“就像社会的各行各业会各司其职一样，大学的任务就是教育和研究，而大学在履行这一职责的时候如果由国家负责会存在一些不当之处，因为大学的自由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首尔国立大学完成法人化的转变之后，依然是国有的大学，但享有更多的自由。无论是在教员的选择上还是经费的使用上都会享有更高的自由度，这样更有利于首尔国立大学的长远发展。”经历了三年的法人化，首尔国立大学越来越好的事实也带给了吴然天校长回应时更足的底气。

 “对内寻求自由度”无疑为“对外的国际化”提供了更好的资本，而“对外的国际化”也为更好的改革寻找到了外在的支撑，两相的促进让首尔国立大学焕发出了更大的活力。大学的国际化何处去？高等教育的未来在哪里？这将是一条我们会一直探索下去的道路。“开放与自主”，吴然天教授所采用的这种高等教育发展模式的亚洲视角，无疑在内、外两个方面，给予了我们重要启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