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08-31
  • 人物专访
  • 李佳璐

埃琳娜•埃弗拉米多(Elena Avramidou),曾任希腊驻华大使馆教育和文化专员,现为北京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在她驻华期间的不同阶段,她一直致力于在中国各高校传播和推广希腊文化,并积极参与北京大学希腊研究中心的课程建设。如今,她在北京大学开设“现代希腊语”一课,向对希腊语和希腊文化感兴趣的学生教授语言知识和文化知识。今年,是埃琳娜在中国的第13个年头,让我们一起走近她,听听这位“洋先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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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希腊人

Q:来中国生活了13年了,感觉怎么样?
A:是啊,都13年了。其实虽然13年看起来很长,尽管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无论多长时间用来了解中国都是不够的。在这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认识了中国各地方的人,了解了他们的个性,喜好和他们的梦想。另外,我对中国的历史也有了更深入了了解。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辈子宝贵的财富。
我认识的中国人,他们的梦想都是获得更好的生活。不仅是物质层面的丰裕,更多的是对知识的渴求,对自我精神的历练和对世界未知的探求。在中国,这种求索精神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北大。在这里,学生们都希望能获得更多的知识。不单单是掌握一门语言,更是了解语言背后的文化特征。

Q: 那在北大学生中对古代希腊语和现代希腊语哪种语言更感兴趣呢?
A:他们对古希腊语和现代希腊语都很感兴趣,因为希腊语言是西方文化的基础。他们知道西方文化所有都开始于希腊文化,而古希腊语是这一切的钥匙。同时他们也很想知道现代希腊人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希腊人自身如何理解这种文化的延续性?我们是希腊人,生活于希腊,这个国家已经存续了将近5000年的历史,这和中国文化存在着很高的同质性。希腊人如何看待自己之前的文化?如何建构起自己的身份认同?这都是他们感兴趣的。

Q:你会如何定位希腊在欧洲文化中的位置呢?
A:我想我会回溯到一些很基本的东西。我们都知道欧洲文化起源于几千年前的古希腊文化。从希腊的一个岛屿,克里特,希腊语言出现并得以发展,随后又成为拉丁字母的基础。后来又从拉丁语衍生出了英语、意大利语、法语。如今28%的英语词汇都是沿用的希腊词语,其他语言也有类似的情况。

实际上很多词汇都是一半的希腊词根,一般的拉丁词根。比如Television-tele是从古希腊语而来的,意味着Far,而Vision则来自拉丁语。如果我们把这一类词再加入进来,这个比例就不止28%了。中国的学生对这一块特别很感兴趣,他们希望知道哪些希腊语素是欧洲其他语言的来源。

每一天我们都用Economic,Politics,Democracy这样的词汇来描述我们的社会生活。每天我们也都在日常生活中使用Music,Television。或者是Medicine,Biology,它们都是希腊词语。甚至连Europe这个词都是希腊词语。这个词来源于希腊神话中中一个美丽的女孩,她的名字就是Ευρώπης(欧罗巴)。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当我们谈论语言的时候,它们往往意指特定的机构,比如Theatre,语言的延续同时意味着最早的theatre是缘起于希腊的。Poetry也是这样,也就是说西方世界的第一首诗歌是希腊人在希腊用希腊语写成的。这种历史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我们不应仅仅将希腊的文化局限在过往之中,如今的希腊文化也是异彩纷呈的。
由于语言的限制,希腊文化的发展在中国很少有人得知。比如说一首英语诗歌,你很容易去把握她的韵味,她的语气,她的隐喻,但是对于希腊诗歌来说,这很难实现。在西方世界中,中国的诗歌也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中。虽然这是一个有着数亿人使用的语言,但是在西方世界,还是鲜有人得知她的美。如今我们有两位希腊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乔治•塞菲里斯和奥德修斯•埃里蒂斯。而现今希腊的绘画、文学、雕塑、戏剧、音乐、电影都是非常具有活力的。

从希腊大使馆到北京大学

Q:您结束了希腊大使馆的工作就直接来到了北京大学,那么从外交官员到大学教师,有没有角色转换上的适应过程?
A:其实我当时在希腊大使馆主要负责的就是有关文化和教育方面的内容,所以我工作本身就要求和很多高校经常联系。我经常会和北京高校进行交流,不仅仅是局限在希腊课程上面。我选择从来全职教书而不是做兼职也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教育之中。

Q:2000年,北大成立了希腊研究中心,您也是其中一位重要的成员。后来2011年,该中心举办了一个关于“希腊研究在中国: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研讨会。您能为我们介绍一下现在中国希腊研究的进展吗?
A:这个中心已有了13年的历史了,这些年里它有了很大进展。一开始我们只有很少的学生,课程上也只教授希腊语言的初级课程。如今,我们的学生有的已经是研究希腊的博士,跟我一起在做研究。他们不仅能说非常好的希腊语,同时也对希腊现实有很深入的了解,这是让我们作为老师很骄傲的事情。
与此同时,学校里也涌现出更多对希腊文化感兴趣的学生。在学校里,我到处能遇到我教过的学生跟我问好。说明这几年来,有更多的学生有机会接触到希腊文化,他们其中有一些人走的更远。他们对希腊的音乐、电影、文学评论都有自己的体悟。在去年,我们都会在希腊研究中心每两周放映一些希腊电影。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有关希腊文化的讲座或者活动。
2011年的那次研讨会是第一次研究希腊的中国学者的集会。会上很多学者为了研究希腊历史和希腊文化奉献了一生。整场集会让人非常感动。我希望能有机会在北大举办第二次这样的研讨会。我们现在准备将第一次会议的文章集合发表。这不仅仅对我们来说是一次美好的回忆,同时也是对今后的希腊研究也是有所贡献的。

教育是我一生的事

Q:为什么会一直执着于做有关教育的事情?
A:我确信教育是一切,不论是对于个人来说还是对于国家来说。我的梦想一直都是过一种更加丰裕的生活,而教育则是这种生活的关键。我从很小就有种这样的想法。在你很小的时候,很多的印象都是模糊的存在于你的脑海之中的。但是随着你长大,很多想法便能通过语言表述出来。对于国家、民族来说也是这样的,光有一腔热血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有教育来建构一个国家的认同感。虽然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样模糊的感觉,但是随着我长大,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和坚定。教育将会是我这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情,不管是在大使馆还是在北大。我的关注点一直都是交流和教育。而这两件事从来都是相伴而生的。

Q: 您如何评价希腊如今的教育体系呢?

A:现在希腊处在一个很艰难的处境之中。从经济危机以来这几年都是这样的。经济危机不仅仅波及经济发展,而且影响整个社会的进程。在过去的五六年之间,希腊人工作的不确定性增强,他们的安全感下降。他们对自己现在和未来的处境都存有怀疑。这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心理状况有很大影响。虽然情况如今在转好,但是就事实而言很多人的境况还是很差。很多刚毕业的年轻人很难找到工作,他们纷纷前往欧洲其他国家、亚洲、乃至非洲国家去寻找工作机会。这种情况不仅仅出现在希腊,也出现在希腊其他国家,因为欧洲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

Q:那您觉得北大如今有关希腊的文化教育如何?
A:举一个例子来说吧。罗念生是当时中国研究希腊的第一批学者。后来他的儿子罗锦麟开始做希腊戏剧,用另外一种方式延续了他父亲的事业。上周的“俄狄浦斯王”就是由他指导北大学生参演的。说实话,这部戏剧惊艳了我。今年暑期,他们还到海外参与国家戏剧节。这是一个很难得的交流经验。
为了表演,你需要对希腊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走到角色里面。同时,你也因此会对希腊戏剧在希腊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有更深的了解。我记得,演出结束后,有很多北大学生留在那儿询问有关希腊戏剧的问题。通过戏剧这种方式,我们能够更好的了解彼此文化。除此之外,在暑假我们还与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Cultural action Greece - China联合开设以希腊研究为主题的暑期项目,依托希腊四所高校开设课程,课程内容涉及希腊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在这13天之中,学生们游历了希腊中部、北部、西部及爱琴海诸岛。我们一起去了德尔菲神庙、古代奥林比克竞技场、米诺斯神殿、圣托里尼岛,阿克罗斯河。全程我都跟他们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是一次非常难忘的旅行。我希望未来有更多的学生能参与到这些活动之中,走进希腊。



【背景资料】

埃琳娜•埃弗拉米多(Elena Avramidou),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开设“现代希腊史”、“现代希腊语”两门课程。北京大学希腊研究中心成员。曾任希腊驻华大使馆教育和文化专员。